三秋思緒(5)

　　那遠(yuǎn)非他的愿望。因而他沒有去送。

　　他不敢去。

　　夕陽西沉，天色冥漠。四周鳴啁四起，聒噪不已。山風(fēng)陣陣，奔騰澎湃。耳邊驀然傳來當(dāng)初龍吟般的琴聲�；剡^頭去，斯人已歿，只留一架瑤琴，孤單單立在墓前。

　　已是絕響。

　　撫琴�！毒瓶瘛�。撕裂般的曲音如驚濤寒潭，森然凌厲;琴聲彌散在山間，聞聽之人只覺寒意陣陣，不覺凜然心驚。血自指尖滴下，五根長弦在月色中幽暗無光，風(fēng)已息，子規(guī)啼血。

　　叔夜，子期的《思舊賦》，你可曾聞聽?不曾想，那樣欲語還休，遮遮掩掩的悲戚，竟是如此慘烈。

　　叔夜，叔夜。你我本非同類之人�？烧l知，道不同如你我這般，竟也可互相傾慕至此。

　　然而這世間，最了解我的人，竟已不在了。

　　泉涸，魚相與處于陸。相呴以濕，相濡以沫，不若相忘于江湖。

　　如今識盡愁滋味，欲說還休，欲說還休，卻道天涼好個秋。

　　公元二三九年，魏明帝病逝，其子曹芳繼位，史稱齊王。

　　在一個澄明的秋日，那一處早已湮滅在塵封的歷史深處的竹林間，阮籍初次見到嵇康。彼時，嵇康十六歲，張狂放任，傲岸不羈;而阮籍三十歲，一生瞻前顧后，逃避現(xiàn)實(shí);隨后索性佯狂，閉門不出。

　　此二人在這之前，都從未奢望在這世間，仍能有人了解自己。

　　公元二六三年秋，呂安禍，嵇康死難。兩個月后，一個大雪紛飛的冬日里，被迫寫下《勸進(jìn)表》得以保身的阮籍在自家抑郁而終。